如果你不对他产生感情，现在就不会因为他的死而如此痛苦。
你还想着要在习惯他的敲门声之前离开，但现在看来已经太晚了。
不想再听到他的敲门声，可是也并不讨厌。你很喜欢他敲着门邀请你出去，你很喜欢他想要与你分享喜悦的态度，你很喜欢他隔着猫眼对你挥手道别的那个笑容。
在不知不觉中，你已经习惯了有他相伴的日常。
你本以为你绝对不会打开那扇门迎接他进来，可是当那个活泼热情的骷髅在你眼前化为灰烬时，你才发现没有对他开门这件事令你如此懊悔。
如果你只会给一人开门放他进屋，那个对象一定会是Papyrus。
可是，你唯一能接受的对象已经不在了。你已经习惯的日常，就这样在你眼前被毁了。
那些杀死他的人类令你感到非常恶心。原本你也只是觉得交流很累、很没必要才不去接触外界，对它只是毫不关心，并没有厌恶之情，但现在目睹他们的行为，触摸着Papyrus留下的灰烬，你头一次感到外面的世界如此讨厌。
假如那时你能跑上去拉走他，或者至少能喊得更大声，说不定Papyrus可以得救，说不定你的日常便不会以这种形式被外面的世界夺走。
好后悔。好后悔。
Papyrus已经死了，事到如今再假设这些没有任何意义。除了对着他的灰烬流泪，你什么也做不到。
你的余光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在一边的Sans，他正神色不善地瞪视着你。
他是什么时候来的，这个想法甚至没在你的意识里存在一秒钟。你只是不断地痛苦和悔恨着，如果时间能重来该多好，这一次你一定不会再选错了。
在Sans靠近你之前，你眼前的风景软绵绵地扭曲。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后，你发现自己正在自家客厅里。
六
你茫然地环顾四周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？这是梦境还是幻觉？
……还是说Papyrus被杀才是你做的梦？
“人类，你最好解释一下。”
Sans黑着双眼出现在你面前，他的气场让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正常思考的你本能地感到恐惧。
你后退两步，但随即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狠狠抵在了墙上。
你感到呼吸困难，模糊的视线里看到Sans手里正捏着一个蓝色的心形玩意。
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，很快你便发现随着Sans手指收紧的动作，你会变得很痛苦。
要怎么解释？你的兄弟被坏人杀了啊。
——只是脑内转过这样一个念头就使你哀伤到不愿再思考任何事。
“Papyrus被杀了……可能的话…我想重来……”
你习惯性地不想开口说话。可是一想起正是因你这个习惯才导致那时你无法大声警告或呼救，如今只是习惯造成的下意识举动就让你感到反胃。这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感觉使得你几近崩溃失控。
如果能重来，你希望能够救下他。还不习惯发出声音的你没能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，但是Sans似乎根据你的神情明白了你未说出口的那部分。
“huh，时间线的变动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么。”他松开手，那个蓝色心形的东西回到你胸口里面，你从墙上倒下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。
Sans伸手将你拉了起来，他的表情已经没那么险恶了。
“现在已经‘重来’了，人类你还有救他的机会。”
“……？？”
没听懂他的意思，你疑惑地看向他。
“因为你渴望重来的心情相当强烈，现在的时间是回到了4小时前。……关于决心的力量以后有机会再解释，papyrus还没出门，去做你能做的吧，人类。”
你还是似懂非懂，联系Sans刚提到的时间线的变动，你能理解的只是时间倒流到Papyrus还没死的时候。——所以现在你出现在自家客厅吗，你还没出门，Papyrus也尚未敲响你家的门。
没有时间给你慢慢理解了，如Sans所言，抓紧时间做自己能做到的。
你深吸一口气，用力拉开那扇常年紧闭的大门迈步出去。
——接着便撞上一具高大的骨架，对方还一拳敲在你头上。
没料到门会在他还没敲之前就打开，高个子骷髅呆了一下，疑惑地看向捂着脑袋的你，以及在你身后看到这一幕努力憋笑的Sans。
虽然能通过每天都会响起的那精神满满的敲门声得知他敲门的力度，但真在自己脑袋上体验一下还是够你受的，你按着被敲痛的地方皱眉调整着表情。
你感觉到Sans正在你背后忍笑，虽然略不爽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。正好Papyrus自己过来，不用你专门去找他了。
“Papyrus，我还是第一次给你开门吧。”你鞭策着还不习惯开口说话的自己，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。
他愣愣的看着你，突然兴奋起来，你甚至可以幻视到他眼窝里满溢着闪烁的星光。
“WOWIE，原来人类你能说话啊！！！”
呃。
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回答他是因为不能说话吗……
“人类你从来没开过口，原来你的声音是这个样子！”
像是见到期待许久的好友一般，他一下将你举了起来。突然变高的视野令你不知所措，只能挥舞着手臂抗议让他放下你。
总算下来的你将他推回去按在了沙发上：“我一会儿有事要跟你说，嗯……那之前都不要出门，在这里等我们哦。……你离开的话我们回来会找不到你。”
因为时间紧迫没能想出一个好理由阻止他出门，你只能这样含糊其辞。你的要求略显唐突，但他并没有任何怀疑不满，只是摆着他的标志性POSE自信满满地宣言：“知道了！伟大的PAPYRUS不会拒绝任何好友的请求！！我会留在这里等你回来的！！！”
所以说你们才对话几次啊，为什么他就把你认定成“好友”了……你决定不对此吐槽。
七
你循着记忆来到Papyrus被杀的地方，Sans早已在此等候。
……不止Sans。
那三个混蛋也在，他们已经掏出刀子酒瓶等各种危险的东西和Sans战成一团。Sans操纵着无数骨头以一敌三暂时不落于下风，可是你并不了解Sans，不知道他的体力能撑到什么时候。
你还是来晚了点，他们都已经在这里和Sans不知打了多久，现在你能做到的事情更有限了。
做你能做的吧。
你深吸了口气，用颤抖不已的手指拿出手机报了警。
怪物来到地表以后与人类签了和平条约，这三个人的行为已经可以视作践踏条约了，闹严重点会引发更大的问题，人类方也不见得乐意看到事情发展至此。
因为长期不与人交流太过紧张，你的话音颤抖着，气息也不匀，但所幸警察还是能从你并不流畅的表达中听出了你想说的。
希望警察能在他们打完之前赶到，他们亲眼目睹的话你和Sans可以省下不少麻烦。
你合上手机，提心吊胆地看向他们打斗的那边，随即心头一紧。
Sans已经略显疲态，恐怕无法坚持太久了。
虽然说到累的话双方都会累，但Sans一个怪物迎战他们三个人类，他那边的消耗显然更大，你注意到他闪躲的动作比你刚来时迟钝了不少。
你要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，恐怕会重蹈Papyrus的覆辙。你已经不想再后悔了。绝对不想让这种人毁掉你的日常。
Sans为什么不逃，你焦躁地跑向他们。
就算不能阻止，多少制造点干扰便可以给Sans挣得一些喘息时间。
你看到一个少年举起手中的木棍对Sans狠狠砸了下去，Sans闪躲的方向那边，另一个少年手里拿着被磕破的酒瓶等着他，酒瓶缺口处的尖锐正对着Sans的后脑勺，反射着不祥的寒光。
糟糕。来不及想太多，你赶紧上前一步扯住Sans的兜帽往旁边一带。现在不是考虑会不会勒住他的场合了，反正骷髅没有呼吸应该没事……的吧？
本应冲向Sans的酒瓶碎片因你的动作深深扎入了你的肩膀。并不习惯这种情形的你一瞬间就被剧烈的疼痛夺走了思考。
突然的变故让那三个少年也因为错愕而有了一瞬间的停手。
随后你感到身体受到了剧烈的冲击，似乎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。
毫不留情的力度，感觉就算是内脏都被踢破裂了也不奇怪。
你痛得直吸冷气，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到他们的表情被愤怒扭曲。
“你傻 . 逼吗，身为人类却在帮怪物？”
他们手里的各种凶器已经都对着你举起，仿佛Sans此时已不在场一般。
噢，自己这波仇恨拉得够大啊。你自嘲着。
以这种极端激进者的惯有思路，人类之中帮着怪物的叛徒，怕是比怪物还要更加不可原谅吧。
你抬起手臂护住头部。陷入剧烈疼痛中的身体无法起身，你受了这些伤也不可能逃得掉，现在只能尽量护着重要部位完好了。
“不许动，警察！”
正闭目忍耐即将到来的殴打，你听到了打破现状的声音。
跟电影似的，警察总是在关键时候到场呢，你苦笑了一下慢慢放下手臂。
——你似乎看到Sans左眼里有蓝黄交替的光芒一闪即逝。
他身边也有个看起来很像小龙的头骨一样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消失。
你眨了眨眼，刚才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？
不过反正那群人已经被抓走了，不管你看到的是什么，现在都不重要了。
一直持续着完全与这种混乱无缘的人生，你这次体验过后才知道，并不是报了警把坏人抓走后就一切OK，接下来你和Sans也被叫去录口供和做伤情鉴定，折腾到很晚才放人。
从你所熟悉的封闭安静环境中离开得太过唐突，你还尚未适应开口与他人交流。虽然之前为了救Papyrus而先后与他们兄弟俩对话，还在那些少年准备对Sans行凶时报了警，但那已经超出你目前可以勉强的极限了，你已经用完了几个月的说话量。录口供时主要是Sans在说，你全程依赖纸笔，最后他们嫌你写字慢把手机还你，你才得以打字说明详细情况。
好吧，至少能面对面打字传达信息还不算太糟，你糟糕的时候是隔着门发短信交流的，更糟糕的时候是连交流都没有、就独自躲在门后的。
现在了解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恶心以后，你发现自己当初的选择原来那么明智。这样的世界并没有与之交流的价值。
警察录完口供送走你们时神情复杂的对你说，他觉得你最好去看看医生，他认真的。
……你只是不想交流而已，并不是不会交流。世界病了，为什么要你去看医生？
你不需要医生，你只要你的日常不被破坏就足够。
八
被包扎好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，但现在你更在意Papyrus等了这么久肯定会着急了。
“放心，我兄弟现在一定在琢磨新的谜题打发时间。”Sans轻飘飘地说道。
“kiddo，晚上有没有兴趣来我家吃饭？我得说怪物食物对你的伤口恢复很有作用。”
你注意到他对你的称呼改变了，不再是之前那么生分疏远的叫法。
不过为什么这样叫，你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吗，你在心里嘀咕。
对方的态度变得更友善还是值得开心的，你轻轻点了点头接受了Sans的提议。反正你本来也有事情要去找Papyrus。
“这边走，我知道一条近路。”
你上一次跟他人同行已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了，还没等你做好心理建设，他已经牵住了你的手，随后便是你曾体验过一次的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。
当眩晕停止时，你发现你俩已经到了家门口。
……这是哪门子近路？
你像见了鬼一样地盯着Sans。——话说回来骷髅算不算鬼？
虽然多少明白怪物与人类肯定是有很多不同的，人类的常识在怪物身上并不通用，不过住你隔壁的这个骷髅看起来有更多的秘密啊。
对你吃惊的表情很愉快般，Sans冲着你眨了眨眼：“Papyrus还在等着你，尽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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